刘清贵机长：未来的机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发布者：王振发布时间：2023-09-23浏览次数：10
当今世界，科技日新月异：ChatGPT让世界为之惊叹，智能机器人让人感到风暴压顶，数字飞行员则让单人制机组替代双人制机组甚至无人驾驶模式呼之欲出……作为机长，我们应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呢？ 航空百年，在不同时期对机长有不同要求。最初几乎全靠“一杆两舵”，机长的飞行能力强与不强全凭手上功夫说了算。后来，随着自动设备占比提升，机长便增加了管理飞机的职能，强调不仅要会操作，更要会管理飞机。 如今，国际民航组织将机长所需岗位能力归纳为九大核心胜任能力，这些胜任能力始终贯穿飞行员的整个职业生涯。一是知识的应用能力，二是程序的执行和遵守规章的能力，三是沟通能力，四是领导力与团队合作能力，五是问题的解决与决策能力，六是情景意识与信息管理能力，七是工作负荷管理能力，八是飞行轨迹管理—自动飞行能力，九是飞行轨迹管理—手动飞行能力。第一种和第二种能力被归入“程序领域”，占2/9；第三种至第七种能力被归入“机组资源管理（CRM）领域”，占5/9；第八种、第九种能力被归入“操纵领域”，占2/9。我们从中不难看出，传统的人工操纵能力占比降到1/9；而CRM占比上升最快，占比超过50%。业界关于CRM的说法比较多，笔者认为，它是保证飞行安全的方法论之一，即为实现安全、高效飞行，机组成员有效地利用所有可用资源（信息、设备及人力资源等）识别、应对威胁，预防、纠正差错，发现、处置非期望的航空器状态的过程。 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一位好飞行员、好机长，因为有的飞行能力并不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完全获得。可靠的心理选拔系统是保证飞行安全的一道重要防线。因此，做好飞行员的心理初始选拔及初始培训中的筛选淘汰尤其重要，这样才能将不适合飞行的人尽早挡在入行之前或者培训初期。 对候选人进行心理选拔时，需要衡量其基本心理能力，包括记忆力、处理信息的速率和准确度（感知、分类、转化）、空间定向能力（静态）、对技术的理解、推理（具有基本数字的信息处理）、逻辑能力、长期专注力；需要衡量其复合心理能力，包括注意力分配、多任务处理（不同任务的组合）、心理运动能力（尾随追踪、补偿追踪）、空间定向能力（动态）。这些方面与飞行轨迹管理—自动飞行能力、飞行轨迹管理—手动飞行能力相关联。此外，还需要衡量其与运行相关的能力，包括问题的解决与决策、工作负荷管理、情景意识和信息管理能力；衡量其人际交往能力，包括沟通、领导力和团队合作能力；衡量其个人特质，包括专业素养（职业动机、自律、自我批评、自我组织、安全动机、社交冲突中的压力调节、信息负载、时间压力）、程序的执行与遵守规章的能力。 因此，笔者认为，未来的机长要从这九大维度磨炼、提升和保持自己的核心胜任能力，将自己锻造成全能的“合金钢”。 飞行员一旦驾机升空，就会与“人、机、环、管”等层面和环节打交道，能否真正做到“安全第一”？关键是要敢用、善用风险管控这样的安全策略工具。我们知道，风险=可能性×严重性。例如，空地相撞、可控飞行撞地（CFIT）等严重性相当高，谁也无法承受其发生之痛。因此，我们要前移安全关口、做足预想预防工作，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消除其发生的可能性上。但凡执飞一个航班、酝酿一个决策、处置一次特情，都应该从众多因素中甄别出制约运行、危及安全的主要因素，评估其发生的可能性和严重性，一旦风险度不可接受，就应该另作打算。在众多选择方案中，安全的权重必须最大。 未来的机长必须时时处处、从点点滴滴做到“安全第一”。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一位全流程、全要素的风险管控专家。 从统计数据来看，对飞行安全构成重大威胁的风险有七大类，包括可控飞行撞地、空地相撞、空中失控、跑道安全、失火冒烟、系统失效和遭遇湍流。未来的机长应该是一根“避雷针”，通过有效的针对性措施，规避这七大类风险。 随着支线机场大量投入运营，受到其地形、导航条件等限制，可控飞行撞地的风险不容忽视。空中流量持续增加，尤其是我国东部地区各航路汇聚点、交叉点发生拥堵甚至冲突的概率将上升。另外，随着生态环境转好，鸟群活动显著增多，鸟击事件在飞行不安全事件中占比达到约75%。双发飞机在起降过程中单台发动机遭遇鸟击尚可应对，如果两台发动机同时遭遇鸟击导致损坏甚至停车，其风险难以处置。因此，未来的机长如何更好地发挥“避雷针”作用不仅是安全所需，更是职责所在。 一架现代运输飞机少则几亿元，多则数十亿元，其资产相当于一家中型企业。作为驾机升空的飞行员，其不仅是确保飞行安全的一机之长，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企业家”。 衡量民航飞行员的标准是“安全飞行+经济运行”，保证安全是天职，珍惜成本是本分。运输飞行同样也是一种经济运行，需要遵从小投入、大产出的基本要求。实践证明，按标准程序飞行，就是最小成本运行。未来的机长要同时兼顾安全、高效、节约、舒适等要求，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妥善寻求平衡点。 未来的机长必须是一位能守住底线的人，这个底线包括飞机性能、人的能力边界和法规体系。每次飞行，机长都要将自己牢牢控制在这三重保护圈的中心位置。 在飞行性能的中心区域运行，飞机各系统、各重要部件工作的可靠性最高，遭遇故障的可能性最小，而且导航程序设计的运行保护空间最大，进退轻松自如。 在人的能力边界范围内飞行，机长才能不盲目运行、鲁莽行动，在飞行的全生命周期始终处于自由、安全、可控的状态。 在法规体系框架内运行，机长能够尽可能减少人为责任原因导致的飞行事故及其他不安全事件，能够避免许多事后被追责的悲剧发生，并远离《刑法》第一百三十一条（航空人员违反规章制度，致使发生重大飞行事故，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造成飞机坠毁或人员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处罚。 机长必须是一位懂得自省的人，时刻警惕自身五大危险心理作怪，即侥幸、反权威、冲动、逞能、顺从。 这五类危险心理属于人之常情，但如果某些方面表现得太强烈，就会对飞行安全和飞行员的职业生涯构成非常大的威胁。这也是导致违章、违规、违纪的根源，不良作风往往只是这五种心理态度的外在表现。其中，侥幸、反权威破坏性尤其大，侥幸的最大危害是看不到风险，反权威的消极之处是无视规章。 机长对自己要有充分了解，凡事不可任性。这五种危险心理随时都可能冒出来，占据思维的上风，干扰机长的正常决断。基于此，加强飞行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另外，我们处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生存和生活压力都不小，各种焦虑也时刻侵扰着我们的心绪，肯定会或多或少地影响我们的飞行心态，甚至干扰我们的飞行决策。对此，机长必须强化辩证思维，保持知足者常乐的心态，将不利于飞行安全的情绪清零在地面。 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实践和筛选，防止人因差错的预防性工具，笔者比较推崇其中六种，包括标准程序、标准喊话、交叉检查、检查单、飞行简令、指令复诵与证实。如果机长在航班运行中能够融会贯通、因时因地应用好这些工具，那么他就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守门员”。 当下，飞行员总体数量趋于饱和，但素质优秀、技术过硬、作风精良的飞行员尤其是机长还远远不够。要想在未来的竞争中安全精飞、事业稳定，飞行员就应该增强忧患意识，不断从上述七个方面修炼自己、提升自己。 有人问：如何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机长？笔者借用古人的“三立”，辅以新的内涵来回答。中国优秀机长必须立德，即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将自己的命运与人民利益、民族复兴紧密结合起来。这样飞行员就会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就会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就会今天飞了明天还想飞。中国优秀机长必须立功，从上述七个方面提升自己，从职业飞行员向事业飞行员迈进。中国优秀机长必须立言，美国有波音飞机，欧洲有空客飞机，中国有国产大飞机C919。伴随着C系列飞机不断问世，中国机长要提炼出国产大飞机的飞行理念和安全标准，高傲地飞向五大洲、四大洋。
